雜草越過重山:一個貧困縣的足球教育實驗
網(wǎng)絡(luò)上關(guān)于“鄒夢瑤”這個名字的信息并不多,百度百科頁面只有寥寥數(shù)語介紹。有人稱這個2004年出生的陜西姑娘是孫雯和王霜的接班人,被傳播得更廣的畫面,是2019年U16女足亞少賽三、四名決賽中,鄒夢瑤在30米開外轟出一腳世界波,幫助中國女足2:1絕殺澳大利亞奪得季軍。那場比賽,鄒夢瑤的同門同學師曉敏攻入了另一粒扳平比分的進球。

關(guān)注女足的球迷也許知道她們來自陜西漢中,對更多的細節(jié)則無從了解。背后的故事如同這個培養(yǎng)出多位國字號球員的漢中縣城留壩一樣,隱藏在秦嶺南麓的深山之中。 留壩面巴蜀而背秦川,歷史上素有“秦漢咽喉”之稱,漢初名臣留侯張良曾辟谷隱居于其境內(nèi)紫柏山。留壩的許多地名仍沿用著古名,如武關(guān)驛鎮(zhèn)、青橋驛鎮(zhèn)、馬道鎮(zhèn),鎮(zhèn)和鎮(zhèn)之間沿著山路盤旋鋪開。由于地理環(huán)境和交通限制,留壩是陜西省GDP倒數(shù)的小縣,近年來勞動人口不斷外流,如今常住人口只有3.5萬人。
這個人口數(shù)據(jù),對于高淘汰率、低成材率、需要龐大金字塔基人口的足球運動來說意味著什么?留壩全年人口出生率為8.62‰,意味著:一個自然年份,只能從兩百多個孩子中進行選材。

鄒夢瑤、師曉敏以及入選了今年U20國家女足集訓隊的趙欣悅、劉曉樂等球員的出現(xiàn),與其說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偶然,不如說是一所縣中學的教育實驗——它關(guān)于留守兒童受教育的現(xiàn)狀,關(guān)于縣域教育的自救,關(guān)于校園足球的探索,關(guān)于勞動人口的回流,乃至關(guān)于一座林業(yè)為主的貧困縣能否依托足球走出一條產(chǎn)業(yè)突破之路。
“沒有運動傳統(tǒng),又缺乏場地,為啥要搞校園足球!”
為什么要搞校園足球?這個問題,時任留壩縣中學校長陳軍需要無數(shù)次地去向家長回答,向?qū)W校老師解釋,如今面對媒體,他再一次講述起了這個故事:一切要從2009年他去上海的調(diào)研經(jīng)歷說起。
當時他看到上海的一所幼兒園里,孩子們踢足球、打籃球、玩滑板,活力十足。“留壩的娃娃在做什么?”回去后,他走訪了縣里幾所幼兒園,孩子們都背著手坐在教室里看動畫片。教育理念的差異讓陳軍反思許久。
當時的留壩是國家級貧困縣,教育底子薄,師資力量弱,成績好的學生向北可以去寶雞求學,那里有幾所陜西省重點中學,向南可以去漢中市區(qū),縣里留下來的留守兒童很多。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林小英長期調(diào)研和關(guān)注“縣域中學塌陷”現(xiàn)象,她將縣中教育現(xiàn)狀比作一場賭局,在優(yōu)質(zhì)生源紛紛離場的情況下,桌上剩下的人是如何賭下去的。林小英曾在陜西某縣調(diào)研,當?shù)厥畮讉€校長聽說后自發(fā)結(jié)伴來找她。校長們說,這個鎮(zhèn)上大多是留守兒童,成績好的學生基本走了,剩下的孩子需要的教育可能迥異于“精英教育”,他們可能要學會面對不能考入高校的現(xiàn)實。 這正是留壩縣域教育所面臨的現(xiàn)實。
陳軍曾在接受新華社采訪時說道:“留壩縣中學接收了幾乎全縣的適齡高中生,高考上線率雖然從2009年前后的不足20%提升到如今的30%,但以現(xiàn)有生源質(zhì)量,升學率很難再有明顯提升。那么,剩下學生該怎么辦?也像他們的父輩一樣,結(jié)束高中生涯,就困守在秦嶺的重山環(huán)抱之中?”
留壩縣中學的數(shù)學老師張素洋90年代曾去陜西省青年隊試訓過,不過他沒有選擇走專業(yè)足球道路。從師范學校畢業(yè)后,他2002年回到縣里任教,上課之余經(jīng)常帶著班里的男娃娃一起踢球,“教啥都不如領(lǐng)他踢上一節(jié)課足球管用,調(diào)皮搗蛋的娃,見到你服服帖帖。”張素洋說。
2009年校長陳軍調(diào)研回來之后,恰逢漢中市提倡發(fā)展女足運動。陳軍與張素洋一商量,決定招募隊員正式組建男女足球隊?!澳莻€時候其實也蠻困難的,他光叫組隊,組隊以后確實也沒有啥經(jīng)費,”張素洋對我們說,“那時候思路也很單純,就瞎練瞎玩。然后到處去‘化緣’,這個地方人家贊助錢,那個地方出一套衣服?!比缃翊髮W畢業(yè)回到留壩中學執(zhí)教的周苗是2009年第一批球員,她回憶說,“當時留壩中學還是土操場,一下雨全是泥?!?/p>

陳軍買來200套隊服發(fā)給想踢球的孩子,一個學期下來,堅持訓練的孩子就從浩浩蕩蕩的200人減到20人。讓陳軍頭疼的還是理念問題——很多家長擔心影響學習,不同意孩子參加訓練;加上踢球的孩子分散在各個班級,下午訓練時間不得不缺課,經(jīng)常引起代課老師的不滿。
如今任職留壩縣中校長的張素洋說,當時確實帶來一些觀念和管理上的沖突。由于人口基數(shù)小,選材面不足,陜西省體育局從河南、甘肅等地介紹了一批小孩,并協(xié)作將學籍轉(zhuǎn)了過來?!暗且恍┖⒆由险n就睡覺,到訓練場上他來精神,我們有些老師也很困惑,為什么要招這樣的孩子?”張素洋說,“我說,這種孩子總要有人教育是吧?都不想去做,都想去掐尖,底下的雜草咋弄。不能說我們做的事情不出成績,就不是搞教育。他的成績可能是隱性的,將來社會少一個違法犯罪分子,不要走上歧途,這也是教育?!?/p>
張素洋的哥哥張素春曾任留壩縣火燒店鎮(zhèn)小學校長,2010年,張素春帶著山里這群小學生,踢起了校園聯(lián)賽。當時球隊里最小的姑娘一個叫師小敏,還有一個叫鄒夢瑤。
第一次參加全國比賽是在2013年,當時陜西省體育局青少處扶持,張素洋和學校美術(shù)老師帶著孩子們坐了二十幾個小時候硬座去秦皇島參加全國青少年“未來之星”陽光體育大會,“第一次在真草上踢,打了全國第十九名?!?/p>
到了2014年,張素洋和陳軍商量,能不能把所有愛踢球的年齡相近的孩子集中到一個班,統(tǒng)一學習進度和訓練。加上陜西省足協(xié)支持發(fā)展陜南足球,從西安調(diào)來了執(zhí)教陜西女足和青訓女足的教練李旦,留壩中學第一個足球班就這樣誕生了。
“冒尖的孩子是極少數(shù),你還要看到這些底層的孩子”
李旦是大連人,青年時代效力于陜西省足球隊,退役后從西安體育學院畢業(yè),扎根在了陜西足球。
2014年,41歲的李旦來到留壩,看到陳軍和張素洋兄弟倆對足球的熱情,他被深深打動了。張素洋沒事就開車帶著李旦在山溝溝里轉(zhuǎn),“你們可能想不到這種艱苦,有些孩子家里還沒有通電。怎么樣讓這些孩子走出大山,通過文化課畢竟面比較窄,通過足球行不行?”李旦對我們說,他和校長達成了共識,要面向這些農(nóng)村的孩子選材,給他們打開一扇窗。
鄒夢瑤正是這樣被選拔出來的。2004年出生的鄒夢瑤是漢中勉縣人,父母離異,小時候一直和爺爺奶奶生活。勉縣2012年搞了一次全市比賽,張素春看到了這個孩子,覺得身體素質(zhì)不錯,讓他來火燒店小學上學,跟著留壩中學足球隊一起訓練。

李旦來了之后,訓練變得更加專業(yè)和系統(tǒng)。他選拔了一批零基礎(chǔ)的隊員,從傳接球開始訓練,只用了一年時間,他就帶著女足在陜西省青少年錦標賽上拿到了冠軍,男足拿到了亞軍。拿到全省冠軍后,留壩縣中學有了些名氣,給省隊輸送了一些隊員,鄒夢瑤和師曉敏就在其中。2015年,年僅12歲的師曉敏入選了女足U14國家集訓隊,是當時陜西省唯一入選的球員。這個曾經(jīng)的留守兒童,因足球走出了大山,甚至走出了國門。
到了第二年,陜西省體育局讓李旦到銅川市去發(fā)展當?shù)氐淖闱?,陳軍覺得留壩足球才剛剛起步,就這么撂下不太好,希望李旦能留下來。李旦心里也舍不得這批孩子,畢竟是他和張素洋挨村挨戶選的孩子,最后一狠心,就想干脆陪著孩子一路送進大學再說。六年一個周期,足球班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到了第八個年頭,李旦依然駐守在這里,送走了三屆足球班的孩子。
學校也在對比和論證,怎么樣把標準和“口子”收好,“裝進來的人,就要對人家負責”。
“我們是兩條腿走路,一條是進專業(yè)隊,一條是通過踢足球上大學。你們提到鄒夢瑤、師曉敏,這是少數(shù)幾個冒尖的孩子,但你要看到底下這些沒踢出來的孩子?!崩畹┱f。
今年入選了U20國家女足集訓隊的趙欣悅是漢中寧強縣人,小學時期和留壩踢比賽時被教練選中,另一個同樣來自寧強的女孩沒踢出來。“唉,這里頭很曲折,”張素洋嘆了口氣,“那個時候能叫自己的女兒出來踢球的,家庭條件非常不好,除了我那幾個侄兒侄女,其他基本都是單親、留守、沒人管,男娃娃甚至都是問題少年。家庭條件好一點,不讓女娃踢球?!?/p>
張素洋也在不斷問自己,我們搞足球到底是為什么?很多人的評價依據(jù)是你們考上多少大學,你們送了多少國家隊隊員,送了多少省隊隊員,全運會給陜西做了多少貢獻,這是可以衡量的。但是他們面對的大多數(shù)是踢不出來的人,足球運動一項殘酷的、淘汰率極高的運動,可以說比高考殘酷多了。
英國足球記者邁克爾·卡爾文做過一個追蹤報告:在150萬接受過青訓的小朋友中,最終成功在英超出場的人數(shù)是180人。成材率是0.012%。入選過中國國青隊的男足運動員朱寶杰曾在2018年接受采訪時透露:以前在申花足校同期的400多名球員中,如今只剩下4人還堅持在職業(yè)賽場。
換句殘忍的話說,留壩的教練們也清楚,面前的大多數(shù)孩子,實際上是踢不出來的?!罢f個難聽話,踢球就是讓這些孩子找個樂子,坐得住,學得進去,這樣自己的人生就能多一種方向?!睆埶匮笳f。
教練們沒少在這些“沒人管”的孩子身上花心思。有的男娃坐在在班里,課就沒法上,得通過足球教會他守規(guī)矩,懂禮貌。有個女娃父母離異,媽媽為了拿彩禮錢,不顧女兒才上初中的年紀就叫回去結(jié)婚。張素洋硬是把娃領(lǐng)回來,孩子的媽媽在電話里揚言要“砍了他”。還有個女孩學習很糟糕,性格也比較木訥,在隊里常年只能踢替補。有時隊里正在訓練,她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哭。
還有重傷的球員,如腳踝韌帶、膝蓋十字韌帶斷了。任何運動都會有風險,他們選人的時候跟家長溝通過,學校做好了營養(yǎng)、保險、體檢等一系列保障,如果受傷一定盡力去解決,大多數(shù)家長都能理解。不過這么多年也發(fā)生過一個家長要告學校的案例,膝關(guān)節(jié)做了傷殘鑒定,現(xiàn)在他媽媽看到張素洋像看到仇人一樣。
最嚴重的是有一次,一個女足隊員被鏟到了跑道上,撞到后腦勺,當下身體抽搐,當時被救護車拉走后診斷是顱內(nèi)出血。差點嫁人的那個女孩骨折過一次,送回去也沒人管,張素洋的妻子把她接到家里照顧了好幾天。
像這樣的家庭情況不在少數(shù)。“退無可退,”張素洋說,“你說把他淘汰了不要他了,他到哪去?他跟你已經(jīng)踢了這么久了,你跟他說,你不適合干這個事情,你練不出來,這不是把人家毀了?!?/p>
“我們的目標是一個都不能少?!崩畹┙舆^話頭。
貧困縣的足球名片
這段時期,球隊羽翼漸豐。2018年第十六屆陜西省運動會上,李旦帶著這批孩子拿到了陜西省運會女足冠軍,男足拿了亞軍,為漢中市創(chuàng)造了省運會三大球項目的最好成績。
當年的陜西省校園聯(lián)賽,這支隊伍依然是冠軍,這已經(jīng)是留壩女足連續(xù)三年奪得省校園聯(lián)賽冠軍。第二年,高中女隊獲得全國高中組女子協(xié)會杯第五名,初中女隊獲得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挑戰(zhàn)賽第八名。

留壩足球在全省乃至全國的名氣一點點起來了,后來足球班越來越多,隊伍戰(zhàn)線拉得越來越長,從13歲到19歲,男女隊都能單年齡成隊,這在全國都非常少見。當時漢中市政府撥出了專款解決隊內(nèi)經(jīng)費緊張的問題。
2017年開始,留壩縣政府多方統(tǒng)籌資金,整合資金1.24億元,在距離留壩縣城30多公里的營盤鄉(xiāng),先后建成6個標準足球訓練場和1個可容納2000人的標準足球比賽場、8棟運動員公寓、1棟運動員餐廳等基礎(chǔ)設(shè)施,可滿足800余名隊員全天候訓練。
坐在運動員基地的圖書館里,李旦向我們回憶,“當時我們真是赤手空拳,以前足球場的那個地方是河道,全是大石頭,咱這都是包谷地,當時我們沒有這種基地,在學校里堅持了多少年?!?/p>

青訓和賽事等大型體育活動帶來了運動員、教練員、學生家長等多個年齡段的消費群體,僅2022年暑期,到營盤村參賽和集訓的運動員、教練員、球員家長等達到3萬人次。2021年陜西西安全運會之前,水慶霞教練帶領(lǐng)中國女足奧運聯(lián)合隊在營盤足球基地封閉集訓近一個月?;貙⑴愎媚飩兊暮灻险諕煸谝贿M門的大廳處,一進門就可以看到。

10年前,營盤村是留壩最偏僻的村落之一,山高路遠,交通不便,村民人均年收入不足2000元。2018年至2021年,因青少年足球運動的廣泛開展,帶動了營盤村服務行業(yè)的發(fā)展,農(nóng)家樂、民宿、餐飲、商戶等業(yè)態(tài)為村民提供就業(yè)崗位120余個。在場地邊,張素洋指著一位場地管理和維護人員,對我們說,“他就是營盤鄉(xiāng)人,他女兒也在隊里踢球?!?/p>
“燕雀安知鴻鵠之志?!痹俅瘟钠鹆魤萎敵鯙槭裁匆l(fā)展足球的質(zhì)疑聲,現(xiàn)任留壩縣政協(xié)副主席的陳軍這樣感嘆。陳軍將留壩校園足球模式總結(jié)為“1352”模式——一所中學、三所小學、足球占中小學特色項目五成比重、兩所幼兒園,“1352”模式為足球隊伍的壯大培養(yǎng)了生力軍。
后來,差點嫁人換彩禮的女孩考上了山東理工,那個總是躲在角落哭泣的女孩考上了聊城大學,她小學老師甚至都不敢相信這件事。還有一個以前經(jīng)常打架斗毆的男孩也考上了大學,他特意回來感謝張素洋和李旦,“如果不是你們,我現(xiàn)在100%在監(jiān)獄?!?/p>
和前文提到的周苗一樣回到留壩的女孩還有萬璐,她也是留壩縣中學第一屆足球隊隊員,從操場的泥地里一路踢到了陜西理工大學。畢業(yè)后,萬璐回到留壩,在江口小學做體育老師,執(zhí)教兩支球隊,同時她還兼任留壩縣足球協(xié)會主席,平時要參與陜西乙級聯(lián)賽和教練員培訓等組織工作。
截止到今年,通過足球特長考上大學的孩子正好70個,前后拿到足球運動員等級證的有200多人?!?年下來,這些孩子基本上都上了大學。今年北師大一個,北體大三個,同濟一個,西北大一個?!崩畹┤鐢?shù)家珍,“我想這個升學率、成材率肯定要比平行班高得多?!?/p>
寒門能否再出貴子?
不久前,留壩女足參加了在蘇州進行的第一屆中國青少年足球聯(lián)賽(女子U15組全國總決賽),也成為唯一一支闖進全國總決賽的縣級中學球隊。
但一些殘忍的對比讓人無法忽視。上海球員一人一天的伙食標準是280元,張素洋苦笑稱留壩的球隊是“面皮子球隊”,“咱那小孩眼睛都看傻了,哪見過這么多好吃的東西?!?/p>
“隊員出去一站隊,人家一碼這么高,咱這么高?!崩畹┯檬直葎澲?,“上海U15一個隊的教練員十幾個人,助理教練是從日本請的,守門員教練都倆,比我們?nèi)?00多隊員10來個隊伍的教練員人數(shù)總和還多。”

經(jīng)濟上的差距在球場上極大地凸顯了出來。面對上海女足,留壩女足拼到了最后,輸了一個0:9。張素洋談起這一次的成績,“咱最后拿到第十四名,你不要小看這個名次,這個級別的隊伍在全中國有上千支,而且所有的職業(yè)球隊梯隊都來參賽了?!?/p>
這一次能去參加比賽,還是陜西省足協(xié)出的經(jīng)費。留壩男足是陜西省亞軍,本來也有參加全國賽的名額,但留壩由于經(jīng)費不足放棄了參賽名額。
留壩發(fā)展校園足球基本靠政府財政撥款。疫情以來的這些年,經(jīng)濟下行,財政吃緊,縣政府一年撥了10萬塊錢。蘇州這一次的比賽,如果派兩支球隊出去,就要近30萬開銷。加上疫情管控,球隊很難跨市去約比賽,不像西安的球隊,鐵一中、師大附中等學校約球都很方便,坐高鐵半個多小時也能和寶雞的球隊約球。留壩走不出去,別人進不來,今年留壩除了初中女足,其他球隊沒有打一場比賽?!霸讲淮蛩皆讲?,要是有足夠的經(jīng)費,我們過兩年還真是想跟上海隊叫下板?!睆埶匮笳f。
天氣漸涼,我們看到球隊孩子們穿的服裝五花八門,因為外出的比賽服裝每一次都會收回來循環(huán)使用?!敖叹殕T幾個月沒發(fā)工資,這咱都不提?!崩畹┱f。不是沒有想過放棄。李旦在西安安家,現(xiàn)在一個多月會回一次家。西安很多俱樂部邀請他過去,待遇也高得多。但是他對這些山里的孩子有感情,“割舍不下,你走了把他們撂下,確實于心不忍?!彼牡拇_確看到了足球?qū)@些孩子的改變,一到晚上和周末,操場全是踢球的孩子,這些孩子真的喜歡上了足球,從他們的精神面貌、骨骼發(fā)育等各個方面,也能看到足球所帶來的回饋。
張素洋回想自己剛剛當老師的時候,也追求高分,但是這十幾年盡教的是這樣的學生,再頑劣的娃娃,在教練手里頭,“像面一樣想怎么揉就怎么揉”,張素洋說,“這不是教育嗎?我們?yōu)樯恫惶剿饕幌轮虚g原因是什么?”
他曾跟隨陜西省教育廳前往英國考察,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利物浦的看臺上,有很多老頭老太太在看球。那個時候他深深感受到了什么是足球文化。再搞10年、20年足球,留壩會不會也能有這樣的足球氛圍?村里的老人們會不會來到現(xiàn)場給留壩的足球隊加油?

在留壩的最后一天,我掃了一輛電動單車,二十分鐘不到就能繞縣城的主干道轉(zhuǎn)一圈。褒河從縣城中心穿過,兩側(cè)是起伏的山丘,綿延不斷。我所住的民宿樓下有一塊條件不錯的五人制球場,免費開放,有很多孩子來到這里踢球。這也許也是足球帶給這座小縣城的變化之一。

2019年,鄒夢瑤和師曉敏從亞少賽回來之后,留壩縣委宣傳部、教體局、旅游局和留壩中學專門做了一場慶功座談會。縣領(lǐng)導、家人和同學簇擁在四周,兩個女孩笑容靦腆。
那是屬于留壩足球的高光時刻。會不會再有,誰也不敢拍著胸脯打保票。張素洋心里很清楚,造就一兩個球星的路上,絕大多數(shù)人都要悲壯地犧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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